解读 | 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

题记：《新民主主义论》不仅是毛泽东思想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史上的一座理论丰碑。其重要的历史贡献在于：一是统一全党关于中国革命道路的正确认识；二是正确回答“中国向何处去”的时代问题。

回溯历史，本文写于1940年1月，属于抗日战争中的相持阶段，时局甚艰。正如该文在开篇段提到的：

“近来的妥协空气，反共声浪，忽又甚嚣尘上，又把全国人民打入闷葫芦里了。特别是文化人和青年学生，感觉锐敏，首当其冲。于是怎么办，中国向何处去，又成为问题了。”

在这些妥协观点、投降思想横行的情况下，这篇文章的出现是一种必然也是必须。时值《中国文化》出版，趁此机会，毛便写下此文来说明中国的政治问题和中国文化的动向问题，即也就是解决中国未来要走向何方。

一、新中国的未来图景

毛先为人们描述了一个新中国的未来图景：

“我们不但要把一个政治上受压迫、经济上受剥削的中国，变为一个政治上自由和经济上繁荣的中国，而且要把一个被旧文化统治因而愚昧落后的中国，变为一个被新文化统治因而文明先进的中国。一句话，我们要建立一个新中国。建立中华民族的新文化，这就是我们在文化领域中的目的。”

从语言学的角度来判断，此段所强调的是“而且”后面的部分，也就是要把一个被旧文化统治的中国建立为被新文化统治的新中国。那这种新文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化呢？

二、中国革命“两步走”的第一步：民主主义革命

毛首先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思想统一人们对事物基本认知的科学观点，也就是：

“一定的文化（当作观念形态的文化）是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的反映，又给予伟大影响和作用于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而经济是基础，政治则是经济的集中的表现。”

按照这样的逻辑关系，虽然全文急需解决的是文化问题，即革除中华民族的旧文化部分，但是必先要解决的是旧的经济和政治问题。

通过对历史的梳理以及对现时国情的判断，毛归纳了旧经济、旧政治和旧文化的历史特点：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这些旧的东西都是人们必须要革除的，取而代之的是建立新民主主义的新政治、新经济和新文化。

为此，毛提出中国的革命需要分两步走：第一步是实现民主主义的革命；第二步是实现社会主义的革命，这是性质不同的两个革命过程。换个说法就是：第一步改变这个殖民地、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形态，使之变成一个独立的民主主义的社会；第二步使革命向前发展，建立一个社会主义的社会。在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中，前者是后者的必要准备，后者是前者的必然趋势。当然，在此篇文章中，重点论述的是第一步。

毛关于中国革命两步走的思想，历史意义非凡。长期以来，党内关于中国道路的争论，一直存在着两种错误的认识：一是将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互相割裂的“二次革命论”，在两个革命阶段中间横插一个资产阶级专政，放弃党在民主革命时期的领导权，犯了右的错误；二是将两个革命阶段混为一谈、空想毕其功于一役的“一次革命论”，犯了“左”的错误。这些错误的言论都在中国革命历史的不同时期给党造成了严重的损失。毛的《实践论》和《矛盾论》就是对“右倾”和“左倾”错误思想的深刻批判，这种批判在一定程度上统一了党内的思想认识，但仅仅只是统一了思想认识，至于未来中国道路该如何走、走向何方并没有明确地指出。正是基于这些原因，才出现了开篇段特别指出的：“近来的妥协空气，反共声浪，忽又甚嚣尘上，又把全国人民打入闷葫芦里了。”在这关键的时刻，此文的出现无疑是一味能治百病的“良药”，而这剂“两步走”的方子更是直指病根。

毛认为，中国的民主主义革命是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中经太平天国运动、中法战争、中日战争、戊戌变法、辛亥革命、五四运动、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战争，直到今天的抗日战争（1940年），整整一百年的时间都是在实行第一步。从革命的性质来看，辛亥革命之前的革命，大都以反帝为主；辛亥革命之后的革命，才具备一个较完全意义的民主革命的特征，即反帝反封。同时，他也提出：辛亥革命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革命，至今这个革命尚未完成。不过，在1914年一战爆发和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建立起社会主义国家后，世界革命的性质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导致：

在这之前的革命属于旧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是属于旧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一部分；在这之后的革命属于新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是属于世界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的一部分。

为何如此划分？因为俄国十月革命后建立起的社会主义国家，为在现行资本主义世界下的不少国家提供了新的社会发展路径，即社会的发展除了成为资本主义国家，还可以成为比其更先进的国家形态：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正是基于此，在十月革命之后的所有反对帝反封的世界革命都不在属于旧的世界资产阶级民主主义革命，而是属于新的世界革命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

在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世界革命中，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成为革命的主力军，殖民地半殖民地的被压迫民族变为革命的同盟军。世界的革命就是在主力军无产阶级的领导下，联结所有的同盟军力量起来打倒帝国主义、资本主义，实现社会主义。结合我国的历史实际，一般把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特定为1919年五四运动到1949年建国前。

第一步，虽然按其社会性质，基本上依然还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它的客观要求，是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扫清道路；然而这种革命，已经不是旧的、被资产阶级领导的、以建立资本主义的社会和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为目的的革命，而是新的、被无产阶级领导的、以在第一阶段上建立新民主主义的社会和建立各个革命阶级联合专政的国家为目的的革命。因此，这种革命又恰是为社会主义的发展扫清更广大的道路。这种革命，在其进行中，因为敌情和同盟军的变化，又分为若干的阶段，然而其基本性质是没有变化的。
这个革命的第一步、第一阶段，决不是也不能建立中国资产阶级专政的资本主义的社会，而是要建立以中国无产阶级为首领的中国各个革命阶级联合专政的新民主主义的社会，以完结其第一阶段。然后，再使之发展到第二阶段，以建立中国社会主义的社会。

这是关于民主主义极为重要的两段论述。从以上的论述中可知，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性质是资产阶级民族主义革命，这是由于民主革命的反帝反封建革命性质决定的。但因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世界的革命形势由旧转新，所有的反帝、反封建都成为世界社会主义革命战线的同盟军。这也决定了在1919年五四运动之后的中国革命，其革命性质虽然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性质的，但是其革命的领导阶级已然变为：无产阶级，革命的实质是在无产阶级领导下的农民战争，而革命的前途是建设社会主义。

总结以上，毛通过对“两步走”中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论述，解决了党内存在的“一元革命论”和“二元革命论”的错误思想，同时也为中国的革命者指明了革命方向。

而在这种新民主主义的革命环境下，中国革命的新的历史特点具体表现在中国内部的政治关系和经济关系上。这是接下来讨论的内容。

三、新民主主义的政治

（一）阶级的革命形态

1、无产阶级

在五四运动前，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旧民主主义革命）的政治指导者是中国的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只是作为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追随者参加革命。但在五四运动后，无产阶级便作为一个觉悟了的独立的阶级力量登上政治舞台，成为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政治指导者。尤其是在1921年中国共产党建立后，登上历史舞台的这个阶级更是明确了要打倒帝国主义和资产阶级的革命纲领，而实现纲领的路径就是首先实行土地革命。

2、资产阶级

这里的资产阶级主要是指民族资产阶级。由于受到殖民地半殖民地以及帝国主义的压迫，民族资产阶级表现出革命的两面性：革命性和妥协性。革命性是指在一定时期中和一定程度上民族资产阶级保存着反帝反官僚军阀政府的革命性，这种革命性质下的民族资产阶级可以同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联合起来。妥协性是指民族资产阶级在经济上和政治上的软弱性，决定了民族资产阶级对革命敌人具有妥协性，比如某些大资产阶级投降敌人，叛变革命。

基于资产阶级的两面性，这样的阶级注定是无法领导中国人民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的。因此，毛认为，历史的责任重担自然落在无产阶级的肩上，并指出无产阶级同农民、知识分子和其他小资产阶级是决定国家命运的基本势力。在其中，无产阶级是这些革命的领导力量，唯有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下才能真正推翻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建立起中华民主共和国。这是历史的选择，也是历史的必然。

（二）新民主主义共和国形态

毛认为，在世界上众多的国家体制中，按其政权的阶级性质来分类，基本不外乎这三种：第一种是资产阶级专政的共和国；第二种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共和国；第三种是几个革命阶级联合专政的共和国。

第三种则是新民主主义革命下的民主共和国形态。这是由于国家殖民地和半殖民地的社会性质决定的，当然，这只是一定历史时期的形式，是一种过渡的形式，但是不可移易的必要的形式。在那时的中国，这样的国家形式就是抗日统一战线的形式，即由主要的两个革命阶级联合起来一致对外。

这种共和国下的国体和政体又是什么样呢？

毛认为，国体是指社会各阶级在国家中的地位，其国民不包括反革命分子、汉奸等人，这是一切革命的阶级对于反革命汉奸们的专政；政体指的是政权构成的形式问题，指的是一定的社会阶级取何种形式去组织那反对敌人保护自己的政权机关，民主集中制是这种政体下最适合表现形式，这是一种“非少数人所得而私”的精神。

综上，新民主主义的政治可以归纳为：各革命阶级联合专政的国体和民主集中制的政体。这也是新民主主义革命下的国家形态。

四、新民主主义的经济

中国的经济，一定要走“节制资本”和“平均地权”的路，决不能是“少数人所得而私”，决不能让少数资本家少数地主“操纵国民生计”，决不能建立欧美式的资本主义社会，也决不能还是旧的半封建社会。

毛认为，民主革命建立的共和国经济必须走两条路：节制资本和平均地权。节制资本是指大银行、大工业、大商业等事关国计民生的企业，必须归这个共和国的国家所有；平均地权是指将采取某种必要的方法，没收地主的土地，分配给无地和少地的农民，实行中山先生“耕者有其田”的口号，扫除农村中的封建关系。他指出，这两条路是新民主主义经济的必须形态，谁要是敢于违反这个方向，他就一定达不到目的，他就自己要碰破头的。

五、对多种非新民主主义共和国论调的驳斥

（一）驳资产阶级专政

毛认为，新民主主义政治和经济的共和国是全国90%以上的人们都赞成的，除此之外再无第二条路。对于某些人所论调的走建立资产阶级专政的资本主义社会之路，其实就是再走欧美资本阶级走过的老路，但是这样的路在目前的国内外环境都是走不通的。

1、国际环境

第一，自从苏联建立起社会主义国家后，世界革命的形式发生巨大改变，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斗争，资本主义向下没落，而社会主义向上生长的环境。就比如日本，正是因为其资本主义的发展在国内陷在严重的经济危机和政治危机，所以，它就一定要打中国，一定要把中国变为殖民地，既如此日本的资产阶级是绝不允许的中国资产阶级存在的。

但是正因为它快要死了，它就更加依赖殖民地半殖民地过活，决不容许任何殖民地半殖民地建立什么资产阶级专政的资本主义社会。

第二，社会主义不容许。无产阶级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无产阶级的革命任务是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资本主义，自然没法走资产阶级专政的道路。在马克思主义视角下，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具有无法调和的矛盾斗争，这意味着殖民地半殖民地要么站在帝国主义战线而变为世界反革命力量的一部分，要么站在反帝国主义战线变为世界革命力量的一部分，二者必居其一。

结合当时的中国革命，一是无产阶级领导下的新民主主义革命；二是中国的独立决不能离开社会主义国家和国际无产阶级的援助，拒绝苏联的援助革命就要失败。很显然，在国际的大环境中，中国没法走资产阶级专政的道路。

2、国内环境

中国资产阶级在大革命中背叛革命，抛弃革命的伙伴：无产阶级、农民和其它小资产阶级，独占革命的胜利果实，并与帝国主义、封建势力狼狈为奸，组成反革命联盟，肆意屠杀革命党人，尤其是对于共产党，从未停止迫害，不停限共、溶共、反共，搞一家独霸，一党专政。

他们就一脚踢开了这些人民大众，独占革命的果实，而和帝国主义及封建势力结成了反革命联盟。

中国的资产阶级搞来搞去，搞出来个汪精卫的投降卖国，半个国土沦丧，这不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想要的结果。自然，幻想着由资产阶级领导人民建立一个新的中国，简直是异想天开。

（二） 驳“左”倾空谈主义

持这种论调的人坚持，既然资产阶级专政走不通，那就走无产阶级专政的社会主义。这样的论调没有考虑到中国的革命实际，注定也是要失败的。

中国现在的革命任务是反帝反封建的任务，这个任务没有完成以前，社会主义是谈不到的。中国革命不能不做两步走，第一步是新民主主义，第二步才是社会主义。

新民主主义革命都还没有完成，就直接去进行社会主义，这完全是将革命目前所面临的的阶段处境于不顾。当前的革命任务是反帝反封建，反资则是在完成新民主主义革命之后在进行的第二步。

毛对这部分的驳斥，实则是在反驳党内存在的“一次革命论”和“二次革命论”观点。两种观点下，要么是激化与资产阶级的矛盾，破坏统一战线；要么是放弃革命领导权，成为反革命刀俎上的鱼肉。

（三）驳顽固派

资产阶级的顽固派强调：你共产党一边要将社会主义革命推到后一个阶段，一边又宣称为“三民主义”奋斗终生，既如此何不将共产主义暂时收起来。毛认为，资产阶级的这种叫嚣本质是顽固分子们的资产阶级专制主义。这是一种可笑至极的说法，“忽悠”革命者收起共产主义的荒谬言论简直是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巨大误解。

一收起，中国就会亡国。现在的世界，依靠共产主义做救星；现在的中国，也正是这样。

共产党在建立后，就已经明确革命的主张是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只不过在新民主主义的革命阶段，因时局原因，故将革命分为两步走，第一步的主要任务是反帝反封建；第二步才是反资。

在第一步中，之所以没有强调反资，一方面是社会革命的主要矛盾变为民族矛盾，而不是阶级矛盾；另一方面是中山先生在“联俄联共”之后所提的新三民主义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国共两党合作的政治基础，在外敌入侵之际，主要矛盾放前，次要矛盾放后。

同时，毛强调，现行有多少个阶级就有多少个主义，如佛教主义、基督主义、资本主义、三民主义、共产主义等等，为什么你资产阶级顽固派单叫无产阶级收起共产主义，是在惧怕吗？要让无产阶级收起共产主义这是不可能的，还是比赛吧，在那么多的主义中如果我们输了，那我们自认晦气。并且指出，共产党之所以愿意三民主义而努力奋斗，是因为三民主义的革命纲领符合共产党在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的最低革命纲领，这是两者相同的部分。但共产党除了最低纲领之外，还有一个最高纲领，即建立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这是两者不同的部分。而顽固分子却全然不懂这点，正如毛所说他们“知识的贫乏几等于零”。

（四）旧三民主义和新三民主义

1、旧三民主主义

旧的三民主主义的政治纲领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具体来说，可分为：一是民族主义，主要内容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即以革命手段推翻清政府，建立民族独立国家，局限是没有明确反帝纲领。二是民权主义，即推翻封建君主专制，建立资产阶级共和国。三是民生主义，“平均地权”，即土地增价归公，局限是没有正面触及封建土地所有制。

在旧三民主主义的指引下，辛亥革命结束了两千多年封建社会的君主专制制度，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政府，是民主观念深入人心。但在帝国主义时代，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的中国，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和妥协性最终导致了辛亥革命的失败。后孙中山先生改旧三民主义为新三民主义。

2、新三民主主义

“国民党之民族主义，有两方面之意义：一则中国民族自求解放；二则中国境内各民族一律平等。”“国民党之民权主义，则为一般平民所共有，非少数者所得而私也。”“国民党之民生主义，其最要之原则不外二者：一曰平均地权；二日节制资本。”（摘录自《邓颖超文集》）

以上的新三民主义，可归纳为：一是新民主主义，突出反帝，强调对外实行中华民族的独立，主张各民族一律平等。二是新民权主义，强调民主权利应“为一般平民所共有”，不应为“少数者所得而私”。三是民生主义，概括为两大原则：平均地权和节制资本。

我们共产党人承认“三民主义为中国今日之必需，本党愿为其彻底实现而奋斗”……但是这种三民主义是什么三民主义呢？这种三民主义不是任何别的三民主义，乃是孙中山先生在《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中所重新解释的三民主义。

对此，毛指出这才是真正的三民主主义，才是真的三民主主义，其他的都是伪三民主主义。新时期的革命的三民主主义是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政策的三民主义，而不是现在的“限共”、“溶共”、“反共”。没有这三大政策，或三大政策缺一，那就是伪三民主主义或者说是半三民主主义。为何联俄、联共、扶助工农如此重要？

第一、联俄。之前讲过，当前的世界革命已经分为两个战线，一个是世界资本主义反革命战线，以帝国主义为首，另一个是世界社会主义革命战线，以苏联为首。所有正在经历社会革命的国家随着社会主义的苏联和帝国主义之间的斗争进一步尖锐，必然要选择站队，即要么加入苏联，要么加入帝国主义，任何国家都没法中立。联帝的三民主主义违背新三民主义中民族主义明确提出的反帝内容，因此只有联俄。这就规定了新的三民主主义必须是联俄的，除此之外的任何新三民主主义都是伪的三民主主义。

第二、联共。毛在此处运用逆向思维来推论为什么要联共。在抗日战争的相持阶段，反共是日本帝国主义和汪精卫政府的政策，如果你也反共，那岂不是与汉奸卖国贼无异。从新民族主义来讲，既然要联俄，寻求苏联的援助，就和共产党站在同一战线，毕竟后者是真正属于苏联无产阶级世界中的同盟军。这么来解释的话，如果没有联共，三民主主义也就不是真正的三民主主义了。

老百姓欢喜“共”，却不欢喜“反”。老百姓是决不容情的，在一个民族敌人深入国土之时，你要反共，他们就要了你的命。

第三、扶助工农。毛强调真正的三民主义，必须是农工政策的三民主义，如果放弃农工政策，不真心实意地扶助农工，不实行《总理遗嘱》上的“唤起民众”，那就是准备革命失败。

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总理遗嘱》

斯大林说过：“所谓民族问题，实质上就是农民问题。”按照这样的推论，毛得出：

中国的革命实质上是农民革命，现在的抗日，实质上是农民的抗日。新民主主义的政治，实质上就是授权给农民。新三民主义，真三民主义，实质上就是农民革命主义。大众文化，实质上就是提高农民文化。

故此，离开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的三民主义，是没有前途的。资产阶级顽固派所谓的三民主义完全是对总理遗训的忘却。

六、新民主主义的文化

在讨论完政治、经济和共和国问题后，就下来就要说的就是本文的重点，即论述文化问题。按照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论，一定的文化是一定的社会政治、经济在观念形态上的反映。在当是的中国，社会主要有帝国主义文化、奴化思想文化、半封建文化等，这些文化组成文化上的反动同盟，反对各种新文化。

这些反动的文化，都是要打倒的文化。唯有打倒它们，才能建立起新文化。毛指出，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是观念形态上反映新政治和新经济的东西，是替新政治新经济服务的。新文化是中国革命力量的一部分，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民主主义的文化一直都在进行着斗争。

七、中国文化革命的历史特点

在中国的文化革命史中，毛指出，中国文化战线或思想战线应该分为五四以前和五四以后这两段历史时期。

1、五四以前

这段历史时期，中国文化战线上的斗争，是资产阶级的新文化和封建阶级的旧文化的斗争，比如学校与科举之争、新学与旧学、西学与中学之争等等，这些与封建文化所争论的东西都是在替旧时期的中国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服务。

我们知道，五四运动以前，资产阶级领导的民主革命大都以失败告终，这是一方面是由于资产阶级本身的软弱性和妥协性所导致，另一方面是由于身处帝国主义时代（半殖民地）和半封建社会的重重阻碍。同样，资产阶级所领导的文化革命也受到帝国主义奴化思想和封建主义复古思想的重创，被打得节节败退。至此，旧的资产阶级民主主义文化变得腐朽无力，失败成为必然。

2、五四以后

五四之前的资产阶级干不过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那干倒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重任只能令择“良主”。这个时候，引领中国政治的生力军——中国无产阶级和中国共产党登上中国的政治舞台，它联合所有的同盟军，向着帝国主义文化和封建主义文化展开了英勇的进攻，这种多维度的进攻，与五四前的文化革命简直判若两样，在哲学方面、经济方面、艺术方面、历史方面、文学方面等等方面的革命都取得伟大的成功，就比如文学方面的鲁迅先生。

鲁迅的骨头是最硬的，他没有丝毫的奴颜和媚骨，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宝贵的性格。鲁迅是在文化战线 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

总结以上，五四以前的文化是旧民主主义性质的文化，属于世界资产阶级的资本主义的文化革命的一部分，而五四以后的文化是新民主主义性质的文化，属于世界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文化革命的一部分。这决定着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必然要由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无产阶级所领导，这是历史的选择，也是历史的必然，就好比是你资产阶级败下阵来，接下来上场的就是无产阶级。

故此，毛将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定义为：无产阶级领导的人民大众反帝反封建的文化。这种文化只能由无产阶级来领导，任何其他阶级都没有能力来领导这么大的活。

八、四个时期

毛认为，文化革命是在观念形态上反映政治革命和经济革命，并为它们服务的。它同中国的政治、经济一样，有一个统一战线。这种统一的战线可以分为四个时期，即：

第一个时期，一九一九年到一九二一年的两年。毛指出，五四运动是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帝国主义和彻底地不妥协地反封建主义的运动，也是共产党的知识分子、革命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左翼）三部分人的统一战线的革命运动。虽然这次运动只局限在知识分子，但是由此发酵到六三运动时，就不仅仅只有知识分子，还有广大的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参加，俨然成为了全国性的革命运动。同样，五四运动所表现出的文化革命的彻底性是自古以来没有过的，比如当时特别火爆的“反对旧道德提倡新道德、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的文化运动，为文化革命立下伟大的功劳。文化运动导致的思想革命也为之后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创造条件。

第二个时期，一九二一年到一九二七年的六年。1922年，孙中山在广州与苏俄的全权代表会见，从幻想向帝国主义寻求援助转而希望联俄。同时，孙中山接受中国共产党和苏俄的帮助，提出联俄、联共、扶助工农三大革命政策。并在1924年召开的国民党一大上重新诠释了三民主义。正是基于这些原因，第一次国共合作达成，在两党的共同努力下，新的革命思想（如反帝反封）被推广到教育界、学术界和广大青年当中，激发了不少革命志士投身到大革命队伍。在北伐过程中，共产党改造中国军队，领导农民斗争，争取苏联援助等等，这也使得北伐得到成功。不过，这些大资产家在革命取得胜利之后，就放弃、屠杀曾经的革命伙伴。

第三个时期，一九二七年到一九三七年的十年。大革命后，大资产阶级转移到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反革命营垒，对国内的革命党人展开了十年的军事围剿和文化围剿，比如在军事上，井冈山围剿、长征围剿、延安围剿等，这些数不清的围剿屠戮了几十万共产党员和青年学生，摧残了几百万工农人员，然而他们围剿的结果就是共产党的思想和队伍越来越得到民众认可——知道这是一支真正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队伍，是真正坚持中山先生三民主义的革命志士。

第四个时期，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零年的三年。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后，全国各阶级都是这个战线的同盟军，可随着战事的不理想，尤其是在武汉失陷之后，国内的某些大资产阶级投降了敌人，如汪精卫之流，在文化上也出现了如叶青、张君劢等人的反动、反团结言论。在这抗战的严峻时刻，投降卖国的这些反动汉奸分子对革命事业来说特别危险的，为了克服这种危机，必须同一切反抗站、反团结、反进步的文化思想进行革命斗争。这也是这个时期必须坚持的文化革命任务，否则，革命的事业必将葬送在这些内外黑暗的势力当中。

九、文化性质问题上的偏向

在本部分的最后，毛认为，现阶段上中国新的国民文化的内容，既不是资产阶级的文化专制主义，又不是单纯的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而是以无产阶级社会主义文化思想为领导的人民大众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通过关于新民主主义政治、经济和文化等相关内容的论述，在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资产阶级所要进行的文化专制主义是行不通的，原因就在于他们背叛了三民主义，也无法领导中国人民完成反帝反封任务；单纯的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也是行不通的，原因在于太过于冒险，并且现实的矛盾还没有解决，就直接一股脑全干翻，这是根本做不到的。

为此，全党必须统一认识，扩大共产主义思想的宣传，加紧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学习，引导更多的人与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达成一致（认同），壮大革命队伍，争取斗争的胜利。

十、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

在开头的时候我讲过，毛写这篇文章的目的之一在于“说明中国政治和中国文化的动向问题”，在本部分之前的所有章节其实也是在铺垫这个问题。“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中国的历史实际和新民主主义的政治、经济也决定着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动向，就这样，毛运用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分析出——中国的文化动向应为：大力发展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

1、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是民族的

第一，继承。在反对帝国主义，争取中华民族的尊严和独立的革命斗争中所涌现出的一系列新民主主义文化都是中华民族的民族文化，这种民族文化是带有本土的民族特性的，是必须要继承和发展的。第二，吸收。一是吸收其他民族的社会主义文化和新民主主义文化；二是吸收外国的进步文化，作为自己文化食粮的原料，但在过程中必须坚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文化原则。一切吸收而来的外部文化都必须与中国民族的特点相结合，经过一定的民族形式后转为己用。

2、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是科学的

科学的文化是反对一切封建思想和迷信思想，主张实事求是，主张客观真理，主张理论和实践一致的。对此，毛提出，要建立反帝反封建反迷信的统一战线，反对建立反动的唯心论建立统一战线；要用唯物史观的观点来看待历史，而不是割断历史，但这种对历史尊重决不是要引导人民群众向后看，而是人们应该给予历史正确的态度，毕竟历史中还是有其精华的东西在里面，需要做的是引导人民群众和青年学生向前看。

3、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是大众的

大众的文化就是民主的文化，这种大众的文化应为全民族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农劳苦民众服务，并逐渐成为他们的文化。毛认为，革命文化对于人民大众革命的有力武器；革命的文化工作者是这个文化战线上的各级指导员，在革命的文化运动和实践中，一切革命的文化工作者要将人民大众打造成自己的文化军队——一支既是大众的，也是民主的军队。为此，文化工作者中的文字必须接近民众。

最后，毛得出全文结论：新民主主义的政治、新民主主义的经济和新民主主义的文化相结合，这就是新民主主义共和国，这就是名副其实的中华民国，这就是我们要造成的新中国。具体来说就是：

在政治上：分两步走，第一步通过民主革命实现反帝反封任务；第二步通过社会主义革命实现反资任务，最终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没有压迫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

在经济上：节制资本，即大银行、大工业、大商业等事关国计民生的企业，必须归这个共和国的国家所有；平均地权，即没收地主土地，分配给无地和少地的农民，实行“耕者有其田”，扫除农村中的封建土地关系。

在文化上：建立和发展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服务于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政治、经济需要。

后记：《新民主主义论》发表后，许多革命的进步人士通过阅读了解到中共关于中国革命及其前途的主张，破除了对中共的误解，看到了新中国光明的前途与希望，逐渐被吸引到新民主主义的旗帜之下。如曾任新五军副军长的邢肇棠于1941年主动加入晋冀鲁边区，成为了临时参议会的副议长，他说，我是孙总理的信徒，哪里有真正的三民主义，我就到哪里。闻一多读到《新民主主义论》后说道: “我们一向说爱国，爱国，爱的国家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自己也不明白，只 是一个‘乌托邦’的影子，读了这些书，对中国的前途渐渐有信心了。”——摘录自清华马院博士黄日研究论文：《新民主主义论》传播及其历史影响（1940—1946）

“中国向何处去”，以上或许就是最好的回答！